茶人茶語之五
二十多年前因為和台大附近「玥飲軒」茶藝店的藍兄熟稔，有段不算短的時間經常在他那兒喝盡各種好茶，舉凡高山茶、金萱、翠玉、普洱、鐵觀音、包種茶及冷凍茶等等皆多所品茗過。我也經常邀過非常多我的朋友來此客座喝茶，時常喝到半夜才歸，曾有一、兩回因為四、五種茶輪流品茗，友人居然真的茶醉不醒。由於在那裡也結識一位坪林鄉村長的兒子，他老家製茶己有數代之久，所以「坪林包種茶」喝的真不少，這種茶重香氣，但非我最喜愛的風味。曾有一次邀集一大群朋友們至坪林的村長家辦一場茶藝巡禮之旅活動，村長的老爸即這位朋友的爺爺年紀八十歲了，他用超大的茶壺倒茶在大碗公，然後大口大口喝，接著笑笑對我們說：「你們台北人都小口小口喝，實在真的很不大方喔！」我們只能苦笑著，不知道如何接話，要是我也是茶農就好了。兩、三年前有一回我的忘年好友戴教授請我喝包種茶，我回答說這種口感非我所愛，他勒著勒著他那蒼蒼白鬍笑著說你因為沒喝過很棒的，你沒聽過「高山坪林包種茶」吧！還真的是非常棒，原來此茶種在坪林山區最高海拔800公尺的山頂上，典型墨綠條索狀的高山包種茶，茶湯呈如蜜黃般的琥珀色，獨特包種的香氣清揚，有淡雅花香，舌尖及舌緣回甘甜美，高雅、清新、飄逸又圓潤，喉韻久久不散，果真不同。
台灣魚池鄉紅茶之濫觴始於日本人在1925年時，當時引進了印度「阿薩姆大葉種紅茶(Assam)」於魚池鄉栽種，拜賜於丘陵地多且排水良好，且土壤屬磚紅偏微酸性，有此全台最得天獨厚的紅茶生長環境使之躍升國際茶葉舞台，這裡產製的紅茶曾於倫敦茶葉拍賣場列為頂級，與錫蘭紅茶、大吉嶺紅茶齊名，結果當然在日據時代順理成章魚池紅茶就成了日本人向天皇朝貢的「御用皇品」
紅茶屬全發酵茶，分條型、切菁及粹型三大類紅茶。台灣現在紅茶以「台茶八號」和「台茶十八號」走紅，全台正夯著。台茶八號係由阿蕯姆紅茶改良而來，水色豔紅清澈，香氣醇和甘潤，滋味濃厚，搭配奶茶和水果茶別具風味。台茶十八號乃紅玉紅茶，頂級的是一心二葉手工茶，由緬甸大葉種的紅茶母樹與台灣野生水沙漣山茶父樹的美妙結晶，是世界知名紅茶中極為獨特之品種，茶湯金黃明亮中泛紅圈，具天然肉桂及淡雅舒適的薄荷香，鮮爽甘醇，茶味甘甜，茶氣流暢，餘韻可於口中纏繞，品茶人士給予高度評價：「紅玉紅茶是會令人感動的茶，細細品啜之餘，那種深沈豐厚的幸福感會打從心底油然而生」，讓人久久無法忘懷，堪稱「世界頂級」。
我們喜歡水里蛇窯的柴燒，因此常到日月潭附近走訪踏青並四處走走，一次經過魚池鄉省道的一個轉彎時，矗立著「澀水社區」，我們便拐了進去。原來這裡盛產當紅的台灣紅玉，社區裡有座「澀水窯」以及教學用的陶藝教室，處處擺飾著瓶瓶罐罐和紅茶茶園相印成趣。外頭種有紫色的桔梗花、香椿和野薑花，綠色景緻令人心曠神怡，顯得清新、自然、舒暢，這是相當純樸的鄉野之境，難怪此社區曾入選為台灣十大經典農漁村。熱情的茶園主人招呼請我們入室內試茶，喝了幾泡紅茶後發現果真風味絕佳，茶湯呈紅豔，清澈澄透的琥珀色澤，看了這美麗色澤心裡立即浮升無比的歡愉和喜悅。此處以「澀水皇茶」的品牌行銷，藍罐的是台茶十八號的「紅玉紅茶」，另一紅罐的「百年紅茶」則為台茶八號的阿蕯姆紅茶，取澀水皇茶有澀水奉茶之意，客人來請坐，奉好茶請享用。我們於是買了紅藍罐各數罐，後來帶回上海享受這絕佳的頂級紅茶氣味。
去年某日到台大的生機超市添購貨品，看見了「日月老茶廠」出品的紅茶，二話不說立即下手買了二種茶罐，並不怎麼便宜的，黑色罐裝是「嚴選阿薩姆紅茶」，金色罐裝則是「頂級紅玉紅茶」，老茶廠即是原「魚池茶場」，品質絕對掛保證。在上海時一位交大學長曾送我紅色罐裝的「古典日月紅茶」，同樣是由「日月老茶廠」出品的，這款屬英式細緻的碎型紅茶，色澤紅得剔透，味道風雅，若懂得再加上日本雪印的奶球，那絕對滿足你挑剔的舌尖和味覺。
除了上述的台灣好茶外，我還常喝許多到許多早期茶，或稱老茶，屬於經過多年儲放的茶。當然來自大陸的毛尖、藏茶、虞山白茶、祈門紅茶、武夷山的各式岩茶、大紅袍及鐵觀音等都有過。至於普洱茶則是一個茶葉大家族，不論是茶餅、陀茶、大葉種、神仙茶、茶柱或散茶也已不知喝過多少凡幾，家裡至今還留有好些茶餅和茶罐。「西湖龍井茶」大陸友人曾送過我2007年當年送國務院的同批茶，還有一批是2010年來自於龍井村「梅家塢的雨前茶」。有一次在深圳做一場重要演講，會後贈送的獎品是一罐頂級的「滇紅」，有著像紅寶石的湯色，十分香醇。福氣之最是獲得了「金俊眉」，「正山小種」是「武夷山岩茶」的極品，「銀俊眉」是正山小種的極品，而「金俊眉」則是銀俊眉正的極品，這「金俊眉」是武夷山岩茶極品的三次方呀！我以一個冰裂紋的茶葉罐仍放著幾包未用，此茶是一位任職上海交易所和深交易所二十六年的上海友人贈送的。
喝好茶不能沒有好水，前幾年移居上海時，時常泡我的好茶給來訪的眾多朋友喝，選好水採用了用海南國宴級的「火山岩礦泉水」、「依雲礦泉水」和「西藏5100冰川水」，有時則使用「農夫山泉」。
至於到處是山的台灣，好山自然有好水，有很多的名泉聖水，得一好水泡茶，賞茶飲茶又進入另一番高雅的境界。二十年前曾獲得一份資料省林務局的水質檢測報導，台灣所有的四百多條河川依濁度、色度、酸鹼值、硫酸鹽、氯鹽、氨氮、錳、鐵及大腸菌等標準檢測及化驗，化驗出最好的兩道水為八仙山森林遊樂區內的佳保溪和十文溪，並列寶島兩大名泉，因為我父母家住在豐原，偶爾回家會特地過去八仙山那裡取用這冷洌的上等山泉水，並携回台北泡茶享用。當然台灣四處還有許多很優質甘甜的山泉水，我也時常有幸裝一大桶帶回家泡茶之用。
喝茶基本上是好事，但近年來有許多不肖茶農至福建及更多到越南栽種，回銷台灣及大陸，並假冒混充台灣高山茶或其他茶種出售，消費者一般都喝不出來，最怕買到貴的假的又不利健康，這裡邊的確有些學問值得去了解和辨識。要是喜歡喝茶除了自己有興趣研究之外，去認識一些懂茶的朋友，從他們之中處學習也很重要。基本上若是這茶經確認為台灣本地生產，則手採較機器採收為佳，觀察泡開時的葉形，葉形完整者為手採且為一心二葉為上等，若以機器採收則得破碎不成形。在茶園之中可以看樹形判斷，樹形漂亮完整者為機器採收，若顯得參差不齊者則為手採。但是若非台灣本地生產的，因外地人工很便宜也用手採，上述的依據就會失準。
因為愛茶所以愛屋及物，也喜愛品嚐茶餐，綠茶炸豆腐、茶蝦、紅茶滷肉、烏龍茶煎蛋、烏龍茶苦瓜封、茶蒸烏魚、茶沙拉卷、桂花茶雞腿、翠玉蝦仁、金萱鯛魚、茶香豆腐、烏龍香燻鴨，綠茶雪綿糕、凍頂烏龍茶凍及客家擂茶，口水都流了，不能再寫了。
台北位於盆地中心，四面環山，傍晚時可以約一群好友或家人到附近山上找一處有美麗夜景的地方，輕鬆地觀賞燈火陸續閃亮的華燈初上，吃有特色口味的野菜、土雞或茶餐，泡泡溫泉，吹吹徐徐的山風，或許還可以選擇住上一夜，洗滌一週以來的忙祿和疲憊。當然遠處台灣山上的許多餐廳，早已備妥這令人食指大動且口齒留香的特色美味茶餐，就等你盡情享用，滿足你的茶葉之旅。
茶葉還有許多相關的特產及副產品，如茶酒、茶油、茶糖、茶涷、茶葉蛋捲、茶餅、茶酥、茶葉枕頭、茶皂粉、綠茶粉、綠茶錠、茶梅、茶瓜子、綠茶酥、茶牙膏、茶皂、茶枕頭、茶洗髮精、茶凍及茶羮等琳瑯滿目，種類繁多，你都可以進一步去理解產品內容，或許也買來享用享用，如此可以活出一段更為精彩豐富健康的茶生活。我們常將泡過的茶葉渣曬乾做成茶枕，淡淡的芳香和清脆的聲響助你催眠入夢，茶浴則是我和坪林村長的兒子要些包種茶的茶葉碎屑，在冬天寒冷時將之塞進布袋封住以水煮沸，便泡出濃濃的茶葉水，光是這個香得不得了的茶葉芳香味，你或許就已沈醉不已了，尤其包種茶原本就以香氣獨特濃郁著稱，入浴之後皮膚孔細會更形舒暢開放，全身每一處吸收了滿滿的茶香，伴你入睡，一陣陣甜甜的美夢相隨，似整夜被香味輕輕按摩活化，通體快意舒暢又柔軟，可以享受一夜好眠，直至天亮。
台灣風潮唱片了許多閒情聽茶的音樂，「聽壺」、「鐵觀音烏龍八仙」、「一筐茶葉一筐歌」、「奉茶」、「茶詩」、「茶道」、「香飄水雲間、「茶禪一味與茶對話」，茶是一種情緒、情境和生活的狀態，茶音樂可以昇華意境，安撫心靈，忘卻塵囂，回歸自然，促進天人合一。
台灣有很多很不錯的茶藝館及茶具店，環境大多裝潢得古色古香，顯得典雅幽靜，茶人茶語，茶味甚濃，老闆多有滿腹茶葉經綸，從做茶、製茶、選茶、泡茶到品茶各有精通及所好，和店家多喝幾次茶，茶知識就可以突飛猛進。基本上茶藝館都備妥了五好中的四好，即茶好、水好、茶具好及店裡的環境好，如此才能吸引好顧客上門，成就人好這第五好，所以店家老闆們會致力於維持良好信譽和顧客關係，以吸引客戶再次光臨。
台灣的茶行、茶館及茶店遍立街頭，俯拾即是，我只特別提「茶炁一品居」，因為那裡的環境及氣氛太特殊了，一家很私房的茶藝館，位於石碇老街往縣道106乙進去約數百公尺的路旁，事實上是沿著堅硬岩石凹處穿鑿建成的，一邊是自然的山壁，另一邊則在溪澗上方兩、三層高之處，依山傍水有著天地自然的靈氣。
入門處有菩薩歡喜迎人，脫鞋入內，進門後首先設計了一處典雅的水池和橋段，放數顆雅石沈浸水中，水生植物浮萍和輪傘草半著，並養了數條色彩漂亮的錦魚，需走過水池上的獨枕木方能入室。以檜木打造的長廊茶室深遠而幽靜，木門、木桌、木椅、木櫃和木地板，半露天的空間古樸、清雅又舒適。可以依溪憑欄坐臥觀看溪水潺潺，見溪石累累錯落並有數顆巨石，水流蜿蜒，天然原始的樹木和草叢長滿了溪的兩側，山風微微清涼。室內擺設了許多的雅石、石雕、木雕、佛雕，鵝黃的燈光打照更顯禪風韻味，多次聽過佛教祥鳥「紫嘯東」鳴叫，飛到溪中參佛禮讚。
茶人退休後長期駐守，揉合禪與茶，宣揚禪茶精神，隨緣經營並不隨便接客，茶人齊備石茶盤和陶皿茶具為客人演茶，並以此山中觀龍谷含有鍺元素的山泉水泡茶，這含鍺的水礦全球僅六處生產，甘美不在話下。茶人被尊稱為茶博士，因為洋洋灑灑的茶經已寫了八十萬字，正預備出書。雅緻靜謐的空間中，是無聲的動靜，有無染的喜悅，坐、臥、躺或打坐皆宜，沉思、發呆、看書或喝幾碗茶請自便，茶博士說現場靜坐一小時者，可進場免費品茗。寧靜的茶禪世界裡，晴天、雨天或陰天，禪說的話層次不同，但都是美好的境界。
茶裡邊有很深的學問，甚至無法用一生學習透徹。茶是台灣人的國飲，我覺得中國人喝茶，講求的非茶道而是茶藝，自由自在，大道無形，不能陷入形式，故無道僅隨意(藝)，遊於藝，神隨意走，便處處盡為樂趣無窮。
品茗、聞香、觀色、閱讀、沉思、暢敘、人文對話、發思古之幽情，洗滌疲累，忘卻凡憂，入清涼之地，心曠神怡，一茶一世界，願喝茶愛茶之人能一瞥茶世界裡的吉光片羽！
《台灣生活美學地圖》之018(茶人茶語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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